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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詩人偵探走紅西方文壇

轉載或引用務請標明「德國之聲」<br>本站網址:www.dw-world.de/chinese2004年11月25日

裘小龍─又一隻來自東方的龍, 他的姓名與國際武打巨星李小龍只有一字之差,卻是在世界推理小說的海洋裡濺出了浪花。長篇處女作《紅英之死》不僅問鼎安東尼小說獎,更為「陳超探案系列」打響了頭炮。近日,「陳探長」的幕後真身-華盛頓大學中國文學教授裘小龍來德宣介新書,接受了德國之聲記者的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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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心女子》:《紅英之死》續集

同他筆下的刑偵隊長「陳超」一樣,裘小龍的另一個身份是詩人、翻譯家。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西風漸近改革開放的中國,師從著名詩人卞之琳、攻讀英語詩歌研究生的裘小龍站在窗口看到了第一道風景。他的譯筆廣涉英美意象派詩作,並與艾略特結緣頗深。1988年,赴美留學的裘小龍甚至追尋到了密蘇裡州的聖路易斯-艾略特的出生地,並且常駐至今。

但是,一個原本用中文寫詩、譯詩的人,怎麼會用英文寫起了小說?這正是裘小龍在讀書界被問得最多的問題。對此,最簡單不過的回答是:陰錯陽差。「生活中,往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出另一件,再導致另一件,因果之鏈一環扣著一環,在最終的結果中再難辨認出最初的起因。」

裘小龍說:「九五年左右我回了一次中國,對於改革開放帶來的變化深有感觸,覺得作為個人抒情的詩很難對此描述,於是開始嘗試小說。但在此之前我並沒有寫過小說,推理小說這種形式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因為它有一個現成的框架在裡面:一般來說總是要有一個案子,一個被害者,然後要去破案,偵探的過程實際上也是在探討後面社會和政治的因素。這是一個挺方便的媒介,用來表達我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

可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裘小龍最初的想法並非是要構思一本偵探小說,而是以此為工具,勾勒一幅當代中國社會的圖景。曝光的女屍、撲朔迷離的線索、層層剖析的推理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裘小龍真正的興趣點在於挖掘深埋其下的社會根基。他說:「國內對於推理小說的理解比較狹隘,還只限於福爾摩斯、霍桑探案之類,而西方的許多推理小說帶著很大程度的社會探討在裡面。我的小說就是這一路子的。我並不是很著重懸念、凶殺、刺激,這並不是我的所長,也不是我特別喜歡寫的東西。」

Qiu Xiaolong
裘小龍近照圖片來源: CARL HANSER VERLAG/PAUL ZSOLNAY VERLAG

在英文獲獎小說《紅英之死》之中,裘小龍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有理想、有修養、享受生活又認真做事的刑偵隊長「陳超」的正面形象。外語學院畢業的陳超由於家庭背景的關係未能當上外交官,而是被分配到了H市公安局,成為一名公安幹警,並在國家新的幹部政策下平步青雲。但是陳隊長並未放棄他在文學方面的追求,他寫詩、翻譯西方懸念小說,還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裘小龍表示,這樣的角色安排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說:

「我在小說中將主人公塑造成一個詩人,主要有兩方面的考慮。其一是感覺大家看詩越來越少,若在小說裡放一點詩,可以增加大家看詩的機會,讓詩歌有更大的讀者群;其二,我在美國生活十多年了,看到有關中國的電影、小說,裡面的主人公都是偏遠落後地區的農民。我沒說這種電影不好,但看多了不禁要問,為什麼中國人給人的感覺就老是這個樣子?我就想打破那種公式化的描寫,塑造比較正面的知識分子形象:他懂英文,能夠吟幾句艾略特,他自己也能寫詩……這樣的中國知識份子其實蠻多的。我這樣寫,並非故意要去做什麼反東方主義的嘗試,只是想盡可能客觀地描寫我自己所熟悉的一切。」

身處美國描寫中國,裘小龍自然而然地面對著一個假設讀者的問題,而他首先是用西方紙墨描繪一卷東方風情,內中掩映著多層次多方位的畫面:時而飄散著美食的香氣,時而穿插幾句古雅的唐詩,還有純東方式的古典含蓄的羅曼曲。而在社會轉型期的大環境下,出場人物的性格是矛盾的,分裂的。仕途攀緣道路上必須犧牲的個人幸福、顯赫頭銜也無法挽救的深刻的孤獨、理想受挫激化權力爭奪、物質匱乏不減愉悅的感受……諸多細節描寫豐滿了小說的骨肉,煉就了小說的精魂。

離開中國十六載,裘小龍一直通過衛星電視、網際網路絡追蹤中國社會的發展,他每年還直飛上海一到兩次,若說有「上海情結」也毫不過分。當然,這種現實的距離感難免為小說創作帶來了一定的侷限性,但跳出時局看問題時又多少有些「旁觀者清」了。自2000年起,「陳超探案」系列逐漸走俏西方,其英文原創被翻譯成十幾國文字,吸引了數以萬計的「陳超」迷。德語地區業已推出《紅英之死》、《紅心女子》(中文又譯《外灘花園》),系列之三的德譯本初稿也已敲定。裘小龍透露:

「與前兩部小說相比,第三本小說在時間上又往前推了,大致是在九十年代中後期發生的故事,涉及到這幾年新出現的貪污腐敗、奢侈浪費等社會問題。這本書的英文題目是《當紅是黑的時候》。創作起因是:我想起了我的父親。我父親在幾十年前開過一家小廠,若干年後就黑了,成了資本家。但是今天的資本家很紅啊,他們很有錢,很受捧。由此我提出的問題是:當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念體系全部顛倒過來了以後,生活在裡面的人會碰到什麼樣艱難的情形?這是否會導致一些悲劇?我第三本小說裡的悲劇正是緣於這種巨大的社會變化,人們貧富差距懸殊,彼此都無法接受。」

來德國舉辦巡迴朗誦會之前,裘小龍剛剛完成「陳超系列」之四。作者將自己的靈魂投影到虛擬的小說世界裡,便創造出筆下的主人公。若說二人究竟有何相似之處,大概是白鷺立雪的交相映照吧。裘小龍不是黨員,不是警察,但除此之外,他與陳超在感受上是息息相通的。假如裘小龍當初沒有出國,他便是不穿警服的陳超。他也熱愛詩歌及美食,他也會在自己的崗位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也會在物慾橫流、世風日下的現實環境裡不放倒最後一面理想的旗幟……而這樣的知識分子,在中國還有很多很多。

(亞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