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的「凱旋門」倒了

卡塞爾文獻展如奧林匹克一樣讓人久等。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現代藝術展，終於在2007年6月16日在德國小城卡塞爾市向世人展開了它12屆的全貌。

20萬人口的小城100天內預計要迎來達約60萬參觀者，滿街的藍白兩色花柱閃動於斑駁的人群中。這個到處充滿了歷屆文獻展遺物的人口小城一時成了世界文化中心。

天公不作美

策展人伯格夫妻3年前為了文獻展，棄維也納而求卡塞爾，苦苦經營1000天，可老天偏不作美，未開的罌粟花，滑坡的水稻田，館外風光頗為蒼涼。今天幾聲巨雷響過，一陣罕見的大暴雨，人們心裡又揪了幾分，不知新搭的蔬菜棚（奧沃展覽廳）漏雨否?

問話未定，艾未未的 「Template」(作品的英文名稱) 倒了。

這是一座約共高7.2米的裝置作品，由8扇版面組成，下有底座，俯視結構米字形，當人從下穿過，可看到每個截面呈現一個抽象的塔狀剪影。材料都來自傳統的舊木門窗。

這個作品給人的第一印象是: 頗為悲壯。

這些門窗本是中國轟轟烈烈興土木大潮中的棄兒，被夷平的四合院和其它民居房早已屍骨無存。如此的木質結構建築，放在了歐洲，倒形成了一種鮮明有趣的對比。歐洲傳統建築大多是石質，歷經戰亂，不過很多卻保存了千年。中國自從阿房宮一場大火，歷朝歷代多少經典建築不是命運多舛?

數天前因為另一場大風雨，再加上地基的松軟，(Template是建在草坪上的)該作品就已傾斜。他並未隱瞞此事。組委會在作品周圍也已拉上了安全帶，當時就不再允許觀眾靠近，今天傾斜數天的「凱旋門」倒了。

它是一件藝術作品，不是建築

這件作品的倒塌，並未違背藝術的本質。艾作品的自我蛻變和表達是直接，也是成立的。12屆文獻展開幕至今遇到種種挑戰，狀況有些慘烈。總數超過兩億人民幣的經費還是緊張。更何況，不曾去買通天地鬼神。

假設艾未未的這件作品是在巴塞爾，很有可能被打上無數鎂光燈，安全地展在室內，靜候買者。在卡塞爾，藝術經受的考驗是直接，毒烈，真實的。

這是卡塞爾試圖不受市場影響、獨立策展的失敗嗎?

倒的只是權威，與藝術無關

倒了，倒的只是權威，與藝術無關。記得另一位中國參展藝術家顏磊曾有一個作品: 他僱用一個殺手謀殺自己，然後以自己的反應來完成作品。

艾未未是怎樣反應的呢？他似乎不會去修Template了。那就讓由豎到橫的Template 自己提問吧。藝術也在質問生活，社會，歷史和政治。但藝術首先只是提問者，也同樣向藝術家自身的工作、生活與環境提問。

同時擔任北京2008年國家體育場設計顧問的艾未未，此時遇到了一個面對自己的最尖銳提問。

雨過天晴，卡塞爾市民依舊不慌不忙地各自生活，因為人們早已領教了現代藝術的實驗性。這不是一場給你夢想圓滿大結局的好萊塢電影。人們要做的就是: 觀看, 提問和思考。至於生活、社會、政治是否有改變，那就是藝術試圖做到的教育問題了。

如果兩星期後的水稻澆灌試驗成功，兩月後罌粟花粲然開放，艾未未1001個童話勝利存活。那將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