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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留學趣談──課堂篇

轉載或引用務請標明「德國之聲」<br>本站網址:www.dw-world.de/chinese2003年11月22日

一個月前,我對校園說再見。四年光陰換來一張輕如鴻毛的紙片。回頭看看,也沒有五彩斑斕的朝花可拾,閃光的無非是一些碎片,是光陰照耀下的幾處亮點。現先擇揀出課堂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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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討會上做報告是德國大學生的必備技能圖片來源: Bilderbox

首先聲明,我的專業極具代表性──BWL(企業經濟)。也許在經濟騰飛的年代,銀行家、經理人的光輝形象太深入人心,今天來自祖國大陸的留學生們竟然大半要學經濟。「金」領人士的稱謂像是給商學文憑灑了層金粉,憑白增添了幾分含金量,外帶一條職業的金光大道可以憧憬。

「初戀時我們不懂愛情」,念書的時候我們又何嘗懂得書本裡的話題?恍然大悟之時也是行將畢業之際,生米早已煮成熟飯,為時晚矣!話說當初我既不知經濟的玄妙之處,也不懂BWL和VWL(國民經濟)究竟區別何在,反映在Grundstudium (基礎學期)的課程表裡,無非是多修幾門法律而已。

可偏偏是這繁文縟節的法律,讓剛過DSH考試的我受盡苦楚。講師原系本校博士畢業,學識淵博風度翩翩,除了白金婚戒過於刺眼,根本沒有可以挑剔的餘地。他不備講義不寫黑板,雙唇微啟字字珠璣,學生們狂搖筆桿如雞啄米,唯我彷彿牛聽彈琴,如陷雲中霧裡,自信心也直墜谷底。學期末了只好照書猛背一氣,咭齒聱牙的德語滿口糾纏不清,那是生平最慘痛的經歷。

幸虧還有數學讓我重拾自信。在電影《Contact》中,數學被稱為宇宙語言,可以脫離任何言詞而獨立存在。即便是一個外星人,面對數字訊號也不至於無所適從,更何況,那本是中國人的拿手好戲。題海戰術練就極為豐富的解題經驗,使我常常跳過步驟而得出答案,靜觀德國同學還在循規蹈矩、按步就班,那又是生平第一次有「獨孤求敗」的感覺。

Grundstudium內容淺泛,對於BWL及VWL各學派分支,課程設置均有所涉及。平行領略各路教授的授課風采,個中區別才初露端倪。這種區別首先反映在外觀形象上。BWL教授衣著考究,品味高尚。襯衫熨燙勤力,髮型纖毫不亂。聽BWL 教授的淳淳教導,對其風儀的景仰也屬於課堂享受的一部分。套用羅素的一句評論:「在生活,他們志在精緻;在學術,他們志於情理。」

相較於前者的精雕細琢,VWL教授自成一種草書風格。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們走上講壇,很難相信外表馬虎、其貌不揚的某人竟在經濟界大名鼎鼎。雖然不至於如同愛因斯坦,頭髮象充過電、外衣象麻布片,皺褶滿布的褲腿卻是明顯短了一截。可是,當這位學界泰斗信手論證Black-Schole-Modell,兩個小時的繁復推理一氣呵成,誰又膽敢不承認他魅力逼人?

拋開主講人的外形不談,讓我們再來比較授課形式。BWL教授都很有商業頭腦,開學初始必賣課程講義,強調定價不會超出成本。幻燈機是必要的教學工具,不必再為黑板板書勞神。上課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時而也會談笑風生。喜歡將折疊教鞭拉伸,喜歡當眾提問學生,喜歡列舉個人趣聞。更有時髦教授喜歡使用個人筆記本,紅外線光點落到屏幕上,彷彿被職業殺手瞄準的腦門。

VWL教授卻拒絕任何形式的照本宣科,是身體力行的實干者。他們堅持將語言記錄到黑板上,欣賞思想轉變成文字的過程,寫字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學生們奮筆疾書,筆記一抄幾大本,到下課手酸胳膊疼。他們喜歡把具體問題抽象化,把經濟規律模式化。為此,他們招博士喜歡挑數理研究生,布朗運動、泰勒公式如數家珍,還要有處理數據的才能。

雖然同屬經濟社會科學系,姓V還是姓B,卻是差以一字,謬以千里。BWL的大樓整潔有序,過往師生香風麗影,說話都似鶯歌鳥語。相形之下,VWL的大樓有待修葺,平素談笑有鴻儒,不覺何陋之有。不過,在連續數日的雨打芭蕉之後,頂樓牆壁淚濕闌干。有教授在教室外貼告示:「Eintritt nur mit Schwimmanzug!」(未著泳裝者免進!)

我曾經把這番感受說給一位德國同學聽,他撇撇嘴道:「教授如此,學生們又何嘗不是這樣。」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經濟系的學生確實屬於兩大陣營,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種人。不是土與水那種可以彼此滲透折衷,打打圓場和和稀泥的不同,而是火與冰那種從外形到本性都相異相對,水深火熱有你沒我的不同。

我屬於哪一類人?這種問題要早點問。不要象我現在這樣,主修完了BWL的金融課程,卻無法想像將自己套進刻板的職業裝裡,一本正經地走在油頭粉面的華爾街上,聽著「教堂」樂隊的那支搖滾樂曲─《Transaction》:銀行裡的交易一筆又一筆,金錢傳來又傳去,樂手冷漠地唱著:「transaction, transaction ……」

(亞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