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人們覺得歐盟被收買了」

德國之聲：在土耳其城市Gaziantep到處都掛著標語："我們為梅克爾和達武特奧盧總理感到驕傲"，讓人感覺這兩個人有著共同的政治立場。

布拉克爾：土耳其人對德國有一種愛恨交加的情結，對德國政治家也是如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土耳其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不過現在，梅克爾同土耳其總理達武特奧盧一起出現，給人平起平坐對話的印象，這對土耳其政界和民眾都是一個巨大的心理補償。

德國之聲：傳遞出這楊的訊號是梅克爾總理的本意嗎？

布拉克爾：如果從務實政治的角度來看，從土耳其與德國以及歐盟關係接近的角度，那這應該是梅克爾的本意。讓我感到遺憾的是，過了這麼多年，梅克爾才意識到土耳其是一個重要的戰略性的夥伴。然而問題是目前的時機，現在德國所要接近的土耳其，並不是在變得更歐洲化、更民主，而是正相反。此外，土耳其實施的難民政策是違背國際法的。

德國之聲：梅克爾對土耳其的訪問是一次成功的演出。這個由梅克爾、歐盟理事會主席圖斯克和歐盟委員會副主席提默曼組成的代表團是不是有意順應了土耳其政府自我打造形象的路線？

布拉克爾：我想，對本身地位並不很強大的土耳其總理達武特奧盧來說，能夠貫徹自己的政策、與梅克爾這位歐洲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家並肩出現是很重要的。在難民政策問題上，經過這麼多年，土耳其有理由要求歐盟參與問題的解決，公平地分攤負擔，但不是眼下這樣的做法。

德國之聲：這次訪問中梅克爾給人造成的印象是，為了求得土耳其在難民問題上的合作，會談中對該國人權受到侵犯的現象只是草草地一帶而過，不是嗎？

布拉克爾：是這樣的。與之相比，圖斯克倒是說了一些更明確的話。這給土耳其反對派和歐洲民眾造成一種印象，即歐盟是可以收買的，這對德國和歐盟政界來說是很糟糕的。而這也正是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一再傳達的訊息：在與土耳其的關係中，歐盟政治家所想的並不是道德和價值，而是對伊斯蘭教的敵視，是西方想壓制土耳其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所以我們必須清楚地表明：在某些問題上我們希望與土耳其合作是因為雙方有著共同的利益，但我們也要繼續為土耳其的民主和人權發聲。

德國之聲：歐盟代表團參觀了Gaziantep一個模範難民營，稱讚那裡的條件，卻隻字不提那裡的"伊斯蘭國"勢力強大，國際特赦組織也批評土耳其把敘利亞難民遣送回敘利亞，那裡毫無安全可言。

布拉克爾：我想，到Gaziantep去是件好事，因為那裡是收容難民的一個樞紐，也是許多人道救援組織的大本營。土耳其政府當然不想讓代表團到Izmir周邊地區去，那裡沒有正規的難民營，人們就在路邊搭建臨時住所。但我認為，這個"難民交易"最糟糕的一點是，它嚴重無視國際法有關難民權利的規定。正如您剛才提到的：把難民送回戰爭地區是不允許的。

土耳其明顯是違反了這條法規。雖然土耳其和德國政府都不承認，但有明確的訊息能證明這一點。我本人就認識這樣的敘利亞人，他們被從土耳其遣送回了敘利亞。即便現在沒有敘利亞難民被遣返，但土敘邊境被嚴密封鎖，那些想逃離"伊斯蘭國"或躲避阿薩德政府軍轟炸的敘利亞人無路可走。梅克爾說要在邊境的敘利亞一側設立難民營和安全區，這當然是一個不現實的空想，那裡的人們沒有安全。

德國之聲：就是說歐盟對此視而不見？

布拉克爾：是的。這宗交易的骯髒之處在於，有人說，理想和國際法不可能是一切的標準，我們現在必須挽救歐盟，不能只看到這些難民的苦難。而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這不僅損害了國際法，而且損害了歐盟的道德和價值觀。長期以來，對歐洲以外的人來說，歐盟一直是一個聲張--包括歐盟邊境以外--人權和民主的"法庭"，即便人們知道歐盟同時也有自己的經濟和政治利益。可是現在，歐洲人已經放棄了這一曾經的標準，歐盟的聲譽已經受到了無可挽回的長期的損害。

德國之聲 ：歐盟和梅克爾怎樣才能發出一個訊號："我們是站在民主和人權這一邊的"？下一次訪問應該會見反對派代表？

布拉克爾：這當然會是一個正確的訊號，而且在一次官方訪問的行程中應該是可以做到的。美國副總統拜登不久前訪問了土耳其，既同政府領導也同持批評立場的記者進行了會晤。我們希望梅克爾也能這樣做，同那些在土耳其政府日益專制的作風下抗爭的人對話。如果她自己不願這樣做，那至少外交部長施泰因邁爾應該盡快到土耳其訪問，傳達這樣一個訊號。

布拉克爾（Kristian Brakel）是德國海因裡希‧伯爾基金會（Heinrich-Böll-Stiftung）驻伊斯坦堡辦事處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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