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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朱立伦与国台办不同的“蒋经国”叙事

李宗宪
2022年1月28日

台湾总统蔡英文日前肯定前总统蒋经国坚决“反共保台”,国民党主席朱立伦指“蒋经国路线”就是国民党路线。国台办则评蒋经国“坚持一个中国,反对‘台独’”,三方各自陈述蒋经国的不同面向,背后有何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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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wan President Tsai Ing-wen attends the opening of Chiang Ching-Kuo Presidential Library in Taipei
台湾总统蔡英文出席前总统蒋经国官邸“经国七海文化园区”的开幕式。图像来源: Office of the President/ROC/Taiwan)

(德国之声中文网)台湾总统蔡英文上周出席前总统蒋经国官邸“经国七海文化园区”的开幕式时,引用蒋经国曾说过中华民国能生存,主要是坚决反共,并称蒋经国的“保台”立场,无疑是台湾人民最大共识和共同课题。

蔡英文22日这番肯定蒋经国“反共保台”的谈话,在台湾政坛引发讨论,因为民进党过去几乎不会公开肯定蒋经国,并引发党内独派人士的不满,他们认为蒋经国是威权独裁者,而蔡英文的言论将为台湾推动“转型正义”的进程带来阻碍。

另一方面,蔡英文此举也使外界聚焦于国民党的路线与定位。知名亲蓝政论人士李艳秋在脸书上写道:“国民党必须好好问问自己,连经国先生都变成民进党的资产了,国民党还有什么?”指蔡英文意图继承蒋经国的“反共”路线,来凸显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的靠近。

对此,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在26号透过脸书表示,“蒋经国路线就是国民党的路线,包括捍卫中华民国、保卫台湾、建设台湾、民主自由”,并强调蒋经国晚年开启了台湾民主自由的社会。

而北京当局也有发表相关评论,针对蔡英文涉蒋经国的言论,中国国台办发言人朱凤莲26日在例行记者会中批评民进党扭曲事实,煽动“抗中保台”,当被问及中国是如何评价蒋经国时,朱凤莲则表示,蒋经国先生坚持一个中国,反对“台独”,主张国家统一。

各自解读蒋经国

台湾的国民两党及代表中国政府的国台办,看似都对蒋经国表示肯定,但却各自撷取蒋经国的不同面向及立场。学者向德国之声分析,这是各方基于政治考量所采取的论述,是“去脉络化”在评价蒋经国,并不合理。

Chiang Ching-Kuo, Ex-Präsident Taiwan
1988年1月13日,时任总统的蒋经国先生逝世。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Everett Collection

着有《意外的国度:  蒋介石、美国、与近代台湾的形塑》及《蒋经国的台湾时代:中华民国与冷战下的台湾》的美国史丹佛大学胡佛档案馆东亚馆藏部主任林孝庭指出,各方只撷取蒋经国一生中的某些片段,或他对某些议题的特定看法,作为支持各自论述、立场与主张的政治养分,同时刻意略过对自身论述不利或者无法认同的部分,“因而未能从大的历史格局来全盘观照他的一生,得出合理的评价”。

林孝庭通过邮件向德国之声表示,以“去脉络化”来评价蒋经国,各自的表述虽不能说是错误,但都是片面且不完整,“仿佛仅只撷取对各自政治立场有利的某一部分来发挥,也因此才会出现矛盾、差异的情况”。

他补充:“蒋经国的一生涵盖许多不同时期,包括苏联、中国大陆赣南、重庆、东北、上海与台湾时期,像他这样一位担任过国家领导人的重要政治人物,要评论他本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无法以好与坏、黑与白、善与恶二分法来概括。”

民主功劳与“反共保台”

作为跨足两岸的知名人物,蒋经国在中国近代史的地位举足轻重,但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其中因蒋经国晚年宣布台湾解严,国民党谈论蒋经国时,常会强调其对台湾民主化改革的贡献。

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陈翠莲对这样的说法不以为然,她向德国之声指出,蒋经国领导的国民政府实施威权统治,任内宣布解严是迫于内外压力,包括台湾内部的民主改革呼声和来自美国的压力,因此不能把台湾民主化归功于他。

陈翠莲称“蒋经国是威权体制下的独裁者”,并批评蔡英文出席“经国七海文化园区”开幕式未提到蒋经国压迫台湾的那一面,是对独裁者推崇,很不适当。她所指的是蒋经国执政期间,继续施行威权统治,并透过情治单位找匪谍,借此打压共产主义或党外的政治思想。

“以前民进党不会去肯定蒋经国,因为民进党是在国民党威权政府压迫下,好不容易出现的反对党,”她对德国之声说:“民进党政府有这样的大转变,是有‘政治现实或选票’的考量,但民进党当初成立,不就是要追求自由民主价值,那现在自由民主价值,是可以这样交换的吗?”

Taiwan | Beerdigung Cheng Nan-jung
1989年遭当局控涉嫌叛乱的民运人士郑南榕拒绝警方的拘提,持汽油弹自焚身亡,上千人参加郑南榕的葬礼。(资料照片)图像来源: Sung Lung-chuan

针对蔡英文突显蒋经国的“反共保台”的言论,林孝庭则认为,这是忽视了一部分的史实。

他说,只谈“反共保台”,是忽略了蒋经国时代与对岸之间的反共斗争,本质上属于“兄弟阋墙、关起门来打架争家产”式的反共斗争。他举例,作为哥哥的国民党打输了、丢失了庞大家产(中国大陆),“却也并未因此而准备改掉自己的姓,丢掉自己的祖宗牌位”。

国共强调“反台独”

国台办指蒋经国是“反台独”立场,和国民党主席朱立伦称,蒋经国“反独保台”的说法相似,双方都强调了蒋经国反对“台湾独立”。

不愿透露姓名的国民党前党务高层向德国之声表示,朱立伦谈论蒋经国时,似乎会考量中国的观感,因此不太敢说。他认为:“朱应该提及蒋经国‘三民主一统一中国’,当时台湾是要成为大陆的灯塔或标杆,这是在还原历史...‘抵抗中共’立场并不代表不与中国交流。”

该名国民党前党务高层指出,从朱立伦对蒋经国的论述能看出,国民党的中心思想已流失了很大一部分。他说,国民党谈蒋经国,应该是信手捻来就能谈。从这次的回应看得出来,“可能是太久没有去想,蒋经国对国民党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至于国台办强调蒋经国坚持一个中国,陈翠莲解释,过去中国政府不会肯定两蒋,但当民进党政府上台后,就会去强调蒋家“反台独和一个中国”,这是“统战”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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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心中的中国

蒋经国看似受到两岸不同政治立场的不同政党推崇,却又有不同解读,有台湾媒体称这是“一个蒋经国、各自表述”。然而,两岸分治超过70年,台湾民主化后,美中台关系的改变,早已与当年蒋经国时代背景大相径庭。

至于蒋经国期待中的“中国”样貌究竟为何?学者对此有不同的解读。

林孝庭指出,蒋经国生前最后九年并未留下日记,因此无法理解他晚年对两岸关系以及未来中国发展的想法为何。不过,林孝庭从蒋经国其他时期所留下的文字推论,他主政之后,应当是希望两岸关系乃至中国大陆未来的发展,“是依照着对台湾社会自身发展与处境有利的方向来推进的,在台湾百姓福祉、民生建设发展获得充分保障的前提下来进行”。

台大历史系教授陈翠莲则认为,蒋经国所追求的是中国的正统性,期待的是“争天下”的帝王政治,他本身也没有民主概念,认为所有反对他的人、党外和台独人士都是共产党,民主并不在他的规划内,因此不会有“追求自由民主中华民国”的想法。

不过,林孝庭提醒,蒋经国身为国家领导人,只能在当时特定时空背景与条件下,做出他自认为对国家与社会最有利的判断与决策,拿过去他所处的环境、面对的挑战以及推动的政策,套用在今日的两岸关系或台湾是否真能适合,仍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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