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与林家铺子 | 文化经纬 | DW | 03.12.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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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村上春树与林家铺子

今年10月底,世界畅销作家村上春树在布拉格获颁弗兰兹•卡夫卡文学奖。这对于素有“日本卡夫卡”之称的村上来说可谓名至实归。德国之声记者亚思明日前在青岛访问了村上专业译者、中国海洋大学东语系教授林少华先生,谈到了翻译创作以及村上的思想转变。

捷克亮相

捷克亮相

德国之声:您是中国著名的“村上专业户”,最初接触村上作品是在什么时候?

林少华:应该说,翻译村上小说纯属机缘巧合。八十年代末我正在日本留学,挖空心思做一个名为“中日古代风物诗意境比较研究”项目,对风靡一时的红绿两册的《挪威的森林》根本不屑一顾。直到1989年,在日本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的极力推荐下,我才半推半就地译起了《挪》。我不想假装清高,当初的心态无非是为了多赚点外快。

德国之声:从此一炮打响,一发而不可收拾?

林少华:其实一开始并不算走俏。89年首印3万册,封面设计是一个不甚漂亮也不甚年轻的裸背女子。里面目录由编辑分章加了标题,如“月夜裸女”、“同性恋之祸”等等,害得我都不好意思送人。而且正逢政治风暴,国内政审极为严格,而《挪》又有明显的涉“黄”段落。出版社踌躇再三,直到新闻出版总署一位官员高瞻远瞩地道一声“好书” 才得放行。这“裸背”版总共印了4次,印数约10万册。《挪》在中国的真正畅销是98年改版之后。由于装帧新颖、纸质精良,上市后倍受“小资”追捧,两年之内,印数已逾20万册。到目前为止,《挪》16年来仅正版就印了140余万册,堪称外国文学作品的传奇印数。

德国之声:为什么村上作品在中国被称为“小资”读本?

Haruki Murakami

永远的小男孩

林少华:“小资”是中国特有的一个社会群体。他们有文化有教养,比较讲究生活情调和精神品位。随着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将成为“中产阶级”。我个人认为村上作品被贴上“小资必读”标签并没有什么奇怪,因为村上最杰出的成就就是体察出了市井小民生活的玄秘和疏离,非常契合当前中国深感孤独和压抑的青年读者的精神需求。

德国之声:您本人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村上迷,曾说村上文字深合自己的脾性和笔调。在您翻译的32部村上作品中,自己最中意哪一部?

林少华:我个人比较喜欢《舞!舞!舞!》,字里行间体现了一种细腻的人文关怀,主人公的年龄是34岁,与我当时的差距不是那么大。但就文学价值而言,《奇鸟行状录》也许更胜一筹,演绎出不亚于魔幻小说的大跨度的想象力,而且在题材上有重大突破,开始探索日本与亚洲大陆的悲剧性对决。

德国之声:您在翻译文学作品时,如何拿捏好忠实原文及加工创作的尺度?

林少华:西方有一种说法,“翻译如女人,忠实的不漂亮,漂亮的不忠实。”但优秀的译者非要把既漂亮又忠实的女人追到手不可。为此必须动用创造性。至于我译文中创造的成分究竟有多大,这很难量化。村上本人也搞翻译,也是个翻译家,他说文学翻译最需要的不是语言能力,而是“充满个人偏见的爱”,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上,唯有充满偏见的爱才是他的至爱。

德国之声:网上一直有大陆林少华与台湾赖明珠的译笔之争,如果对比林家铺子和德版村上的行文风格,也会发现后者更加质朴洗炼。您如何看待这种差异性?

林少华:汉语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富装饰美的语种,而我原本就是搞中日古诗比较的,难免多用了几个古雅的文言词儿。日本文学好比日本料理,口味清淡,但如果同样译得那么淡,中国人就未必觉得美了。我无非是给村上作品多加了几克盐而已。

德国之声:您一直通过作品来与村上“神交”,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是在什么时候?印象如何?

Lin Shaohua

村上译者林少华

林少华:2003年1月份我第一次见到了村上。当时我正在东京大学做学术研究。我们在他的事务所里见了面,气氛很轻松,谈话也很愉快。见面的感觉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他让我想起了他小说里的那些男主人公,就是“心不化妆”的那种人。讲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桌面,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全然没有大作家派头,也不像“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式的一般日本人。

德国之声:村上春树不仅仅是亚洲籍的畅销作家,他的文字已经成为世界共通语言,形成了不可思议的“村上现象”。为什么他能够打破地域的局限? 


林少华:日本作家岛田雅彦对此倒是有个概括性说法,他认为:“村上春树作品之所以能像万金油一样畅销世界各国,是因为他在创作中刻意不流露民族意识,写完后还会反复检查,抹去所有的民族色彩。这样,他的小说就变得‘全球化’了。”

德国之声:从处女作《且听风吟》到最近出版的《东京奇潭集》,村上的思想和笔触都有哪些改变?

林少华:其实村上的转变早在10年前的《奇鸟行状录》就已经开始了,到了《海边的卡夫卡》和《天黑以后》更为明显。简而言之,是从一个作家转变为知识分子,主要是以一位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勇气质疑日本社会的现实和历史,认为日本“没有对那架暴力机器承担内在责任,没有认真地接受过去” 。可以说,村上不仅仅具有我们所认为的“小资”情调,他还是一个斗士。放弃超然的置身事外而勇敢介入,放弃绝望而重新点燃希望,这也许是近年来村上春树的最大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