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德國：一個廁所也會道歉的國家

（德國之聲中文網）在一輛擁擠的公共汽車裡，一個男人不小心踩到一位上年紀女士的腳上。女士堅持了一陣之後，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打擾您！不過我的腳是不是礙了您的事呢？"

這個小故事是我好多年前在中國學英語時讀到的，並由此記住英國人講禮貌是出了名的。類似的場面在德國和中國都是不可想像的。女士不是尖叫，至少要狠狠瞪男士一眼。

英國人真的這樣禮貌過分嗎？真的。從那雙層巴士下車的時候，司機會說謝謝。謝什麼？因為我乘了他的車嗎？在德國，公車司機特意等你氣喘籲籲跑到車門時關上門，揚長而去。當然不是所有人。

或者你試試把一個地址遞給公車司機，問他你是否上對了車，如果是，應當在哪站下。在英國我幹了好幾次這種事，沒有一位司機表現出絲毫不耐煩，儘管我多多少少耽誤了他繼續開車。有一次我在終點站下車，司機陪我走了幾十米，將轉車的車站指給我看。如此盛情之下，我不自覺地學習其他英國人，下車時也對司機說"Thank you"和"Have a nice day"。

早上等車進城時，過來的英國人也經常道早安。有時候聊幾句，話題當然是天氣。這使我感覺很溫暖，儘管有時候風雨交加。回到德國以後，周日早上習慣性地對第一個街邊遇到的德國人說"早晨好"，他竟嚇了一跳。

不，我沒有理由抱怨德國人，我的中國同胞對禮貌語言更加吝嗇。我曾經在北京街頭聽到一個男孩子對媽媽說"謝謝"，馬上被媽媽訓了一通："哪兒那麼多廢話，咱們是一家人。"誰沒有見到售票處的擁擠場面，有時候需要使出全身的功夫。其實大家站成一排，速度要快得多。不過，像英國人或日本人那樣不管幾個人都排成一隊的做法，中國人似乎感到不齒。

排隊的意識在德國也沒有深入人心，夾三的現象並不少見。做這種事的主要是退休人員。他們可能認為，把所剩不多的時間浪費在排隊上太可惜了。由於我在中國受到尊重老人的教育，所以大多數情況下緘口不言。只有一次在埃菲爾山區郊遊，一天被人夾三三次，才不得不發出口頭抗議。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一向對規則和秩序錙銖必較的德國人為什麼不能排成一隊？

在這一點上可以把德國人看成歐洲的中國人。他們的一個共同點是常常有一個粗糙的外殼，裡面卻是一顆金子般的心，就像是鳳梨。撥開這層外殼之後，他們往往會帶給你無盡的快樂，但他們不會主動向你展示他最美好的一面。德國人一般對陌生人保持距離。公共場合你盯著我，我盯著你，不一定有敵意，可是也沒有太多善意。英國人就不同了。在過去 兩周裡，我得到的陌生英國人的微笑感覺上比在德國兩年還多。

英語裡的虛擬式讓文句和祈使句顯得那麼圓潤，這在德國已經漸漸不時髦。還要英國人那無與倫比的幽默。離開英國的那天，我在一個女廁所的大門上看到了文章開頭圖片上的通知。大意是："很抱歉，我目前的狀態不佳。在工人盡全力修理我期間，請使用自助廚房附近的廁所。對因此而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讀了這樣的文字，誰還會有什麼不滿呢？在德國會讀到什麼樣的通知呢？也許是"失靈"。言簡意賅，但也缺乏任何幽默。

不過我發現德國人也在朝著幽默的方向努力。比如昨天我聽到有軌電車司機通過擴音器說："站在車門口的乘客請注意，我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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