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四通橋勇士在哪裡？白紙青年在哪裡？

（德國之聲中文網）就在兩周以前，中國官媒仍在宣稱「堅持動態清零不動搖」，並暗示「健康碼」電子鐐銬將會長期使用。儘管官方發布二十條防疫「改善措施」，但隨著感染人數增加，一些地方出現變本加厲的態勢。一場突然爆發的「白紙革命」，喊出了民眾對於防疫政策背後的專制政治的憤怒。12月7日，中國官方發布「進一步改善」的「新十條」措施，宣告了「動態清零」政策的狼狽收場。

這是幾十年來中國抗議運動難得的一場勝利——它立竿見影地改變了最高領導人「親自部署、親自指揮」的防疫大計，選擇官方宣傳曾「大力反對」的與病毒共存的「躺平防疫」。

官方宣傳曾稱，「動態清零」與「病毒共存」表面上看是抗疫的理念之爭、策略之爭、方法之爭，本質上則是制度之爭、國力之爭、治理能力之爭，甚至是文明之爭。它說得沒錯——只是競爭的結果是西方民主制度贏了。

正如一位網民總結「白紙革命」時所說：「當你跟他講民主的時候，他就跟你講科學了。」因此，這首先並不是科學防疫的勝利，而是民主、自由和人權的勝利。人們獲得了不被隨意關押（在家、在方艙、在商場、在公廁、在大街上劃定的一個地方）的權利，可以去超市購物的權利，生病就醫的權利，上學讀書的權利，出門散步的權利，但是還沒有獲得科學防疫的權利——至少要等到政府不再禁止引進效果更好的西方mRNA疫苗和治療新冠感染的藥物。

彭立發在哪裡？#WhereIsPengLiFa #WhereIsPengZaiZhou

權利的勝利來自勇敢的抗爭。這場抗爭看起來突如其來，事實上醞釀了兩個多月。它的源頭是發生在10月13日的北京四通橋抗議。

受抗議者彭立發（又名彭載舟）激勵，大批海外留學生走上街頭，或者前往中國政府駐當地使領館門前，發出了1989年之後罕見的怒吼。而在中國國內，多個城市的公共廁所內陸續出現手寫抗議標語，標語內容基本與四通橋抗議口號相關，發起了「廁所革命」。在上海，有兩位年輕人拉起白色橫幅行走，上面寫著「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 要」——成為「白紙革命」的先聲。

各地發生的「白紙革命」，在標語口號和政治訴求上，幾乎都是四通橋抗議口號（「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及「罷課罷工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的傳承和放大。

彭立發被人尊稱為「四通橋勇士」（Bridge Man），和1989年的「坦克人」（Tank Man）相提並論。

成為二十世紀人類勇氣象徵的「坦克人」，在專制中國彷彿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三十多年來，國際社會多方尋找，至今不知所蹤。我們不應該讓二十一世紀的「坦克人」——「四通橋勇士」彭立發重複這樣的遭遇。他比「坦克人」留下了更多的線索，有抗議現場被警察抓捕的畫面，也有網民搜索出來的他本人和家人的照片，以及可能的出生地點和供職機構。

中國警方抓捕了這樣一位改寫歷史、全球關注的勇士，對公眾和媒體卻沒有半句通報。他的家人和朋友至今沒有發聲。這種可怕的沉默讓人們對他的處境感到擔憂。根據中共警察系統的既往記錄，人們有足夠的理由擔心他遭受酷刑，甚至有他已經遭到處決的傳言。而且，讓當事人失蹤、讓家人、親屬和知情者沉默，這本身就是一種酷刑。

「白紙青年」在哪裡？#WhereIsTheProtestors

繼彭載舟之後上街吶喊的抗議者中，有不少人遭到警方拘捕。其中包括11月27日舉起一張白紙、引發全國各地數十所高校抗議浪潮的南京傳媒學院的一位學生。網路傳言她是一位名叫李康夢的女生。但是由於照片模糊，訊息封鎖，其性別和姓名都存在爭議。無論如何，可以確認的是，有這樣一位做出了標誌性行動的抗爭者存在，那麼她（他）在哪裡？

根據民生觀察網的訊息，「白紙革命」中被抓捕的抗爭者還包括金嘉偉、林懟懟、景雪琴（已獲釋）、川川、王晨皓、李牧、王黛玥、王昊、秦超、陳佳林、張東輝、才央拉姆、魏海以及很多不知姓名的年輕人。在拘押之後，他們都受到不同程度和方式的虐待。

另有消息稱，警方拒絕透露被捕者的訊息，家人連寒衣都送不進去。

他們被稱為「白紙青年」。

讓全中國人走出三年電子牢獄的「白紙青年」在哪裡？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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