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下半個德國政壇的兩代巨富（7）

創業者弗利德裡希.弗利克（Friedrich Flick）當年是德國最大的工業企業家。他的兒子弗利德裡希.卡爾.弗利克（Friedrich Karl Flick）又何嘗不是佔盡了德國的風光？僅卡爾一人，2003年財產額就高達53億歐元（2002年為54億），儘管他早已不在企業裡操勞了。

弗利德裡希.弗利克1883年7月10日作為一個農民的後代出生在今日北威州西法倫地區的艾倫斯多夫。他學了商業，20年代進入礦業，一路突破。30年代初參股於德國當時最大的鋼鐵企業聯合鋼鐵公司。他出售了蓋爾森基辛礦山股份公司，建立了中德鋼鐵公司。在短短的時間裡，成了德國的巨富巨商。

然而他真正的成功還是來自於政治上的賭博。他並沒有明確的政治傾向，意在商場而已。1932年，他給所有參加選舉的政黨都捐了款，其中包括希特勒的納粹黨。他並沒有真正看好希特勒：他給納粹黨的捐款只相當於給期待續任的興登堡一黨的20分之1。

從1933年開始，他的捐款就集中在了納粹黨方面，每年的數額達10萬帝國馬克。於是，他成了「帝國元首朋友圈」成員。1937年，他加入了納粹的國社黨，1938年當上了帝國軍隊的經濟部長。弗利德裡希可謂春風得意。他自然而然地成了納粹軍隊最大的軍火供應商。

他還擔任著煤礦和鋼鐵大企業的監事會主席、董事長、監事會成員。他的企業一路膨脹，高峰時員工人數達4萬。這在當時是十分驚人的數字。為了完成龐大的軍火訂單，他使用了大量來自納粹佔領的地區的「奴隸」。

1947年，他被紐倫堡國際戰犯法庭判處了7年徒刑。1951年被美國高級專員麥克科羅伊赦免。

回到人間，他的公司產業縮水了75％。弗利德裡希開始了他的事業的重建。商人的天賦再次得到證實。1955年時，他擁有100個公司，8800萬馬克的資本，80億馬克的營業額。

他的子女中最出類拔萃的是出生於1927年的小兒子弗利德裡希.卡爾.弗利克。1957年，卡爾30歲時，懷裡揣著經濟學博士文憑，進入了家族集團。他的機會也來自於：他的哥哥奧托－恩斯特跟老爸鬧翻了。

1972年7月20日，老爸弗利德裡希以89歲的高齡去世。這時的卡爾早已站穩了腳，自然而然地成了集團的首腦。其他家族成員如他的侄子蓋爾特－魯道爾夫或弗利德裡希.克里斯蒂安根本無法與他一較長短。1975年，他終於把其他家族成員全部擠出了集團，當然是以數以億計的補償金為代價的。

卡爾充分繼承了他的老爸的「政治經濟學」天賦，從而再度讓弗利克的大名響澈環宇。在1969至1980年這11年裡，他的企業共捐給聯盟黨1500萬馬克，捐給自民黨650萬馬克，捐給社民黨430萬馬克。雖說有點兒厚此薄彼，但全面撒種、商業第一的老爸風骨深植。商業好處是：換取減免稅的待遇。

1983年，卡爾不得不親自面對聯邦議院調查委員會。這位據稱內向、羞於見人的大富豪當然一口否定他通過經濟支出換取經濟利益之說。一連串的政治地震由此爆發，在80年代這個「弗利克醜聞」裡，許多政治家丟了飯碗，其中包括著名的經濟部長拉姆斯多夫，其前任、當時德勒斯登銀行總裁漢斯.弗利德裡希。

當時的調查者說，拉姆斯多夫接受了卡爾13萬5千馬克現金，他的前任弗利德裡希甚至接受了37萬5千。據稱換來的是：卡爾出售其大量戴姆勒.賓士股票的所得免稅。免稅的理由是，這些收入用於了再投資。

無論如何，調查者們認為，拉姆斯多夫等有受賄嫌疑。這件事情越鬧越大，涉及了所有議會裡的政黨。調查者們在卡爾.弗裡克公司帳上查到寫明為1980年1月30日支出「給瑪特霍費爾4萬馬克」。瑪特霍費爾是當時的財政部長，社民黨人。同一天還有一筆記錄是：「給柯爾5萬」。柯爾是當時的反對黨聯盟黨主席，後來的德國總理。

這場德國政壇的暴風雨來勢兇猛。由於各黨都受到涉及，所以一開始各黨對立案調查者都是「滿腔義憤」。在聯邦議院取消了拉姆斯多夫的赦免權，波昂中級法院正式確定其為被告後，拉部長於1984年6月27日辭職。

一個「弗利克醜聞」的犧牲者是聯邦議院主席萊納.巴澤爾，他於1984年10月25日辭職。對他的指責是：他通過一個顧問合同從卡爾.弗利克那兒獲得了170萬馬克的顧問金。據稱，這是弗利克公司為了報答他把基民盟主席的位置讓給柯爾而給予的補償金。說白了：柯爾當上基民盟主席，從此走上德國政壇頂尖，是卡爾和他的公司花錢買下的！金錢對政治的影響力在德國居然如此的巨大。

這場暴風雨的結局多少有點出人意外：1987年2月，波昂法院作出了判決：弗利克公司總裁馮.布勞希遲被判處兩年徒刑，在他支付了55萬馬克罰金後，改成3年監外執行。罪名是：偷漏稅。拉姆斯多夫和弗利德裡希分別被判罰款18萬和6萬1千5百馬克。罪名同樣是：偷漏稅。也就是說，法院承認他們所得的款本身沒有大問題，而那真正危險的罪名受賄未能得到充分的證據，儘管波昂法院認為嫌疑仍然很大。

早在1972年，卡爾就令人驚訝地以19億馬克的價格把他手頭的戴姆勒股份賣給了德意志銀行。在醜聞發生後，他更是厭煩了當企業首腦的生涯。然而，要退出去，面臨著的是德國財政部門的虎視耽耽－德國的稅太高了。經充分研究，他選擇了納稅最低的選擇，即：如果徹底地「放棄企業」，需要繳納的稅「只有」28％。1985年，他出售了他手頭全部的企業和股份。

從此，他選擇了奧地利，據說也是由於那裡的稅低。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是比他年輕33歲的第三任夫人英格莉德。英格莉德是奧地利凱倫頓州一個木匠的女兒，曾在一家賓館當秘書。他們居住在德國總理施羅德同樣最喜歡的沃爾特湖畔一幢巴洛克式的城堡裡。去年，他們的雙胞胎3歲生日之慶，來賓達160人，當然全是各界名流。

夫妻倆經常打打高爾夫球。英格裡德是高爾夫球的職業高手。但卡爾在經濟上也並沒有真的金盆洗手。他主要投資於各種股票債券，也購買了一些房地產。他追求的目標是：4％的稅後利潤。每天，關於股市的訊息雪花般湧入他的辦公室。每個月，他的顧問們對當月的成績進行一次月評。

對於老爸費利德裡希欠下的大債：納粹時的強勞。卡爾對人們的賠償呼聲充耳不聞。在法律上，人們對他也確實沒有辦法：強勞基金的來源按規定一半來自聯邦，另一半來自有關企業，而不涉及個人。二戰期間屬於或相當部分屬於弗利克家的企業，如戴姆勒－賓士等等，都向強勞基金會支付了賠償金了。

也許他對他的侄子弗利德裡希.克里斯蒂安.弗利克的做法嗤之以鼻。克里斯蒂安雖然不是巨大遺產的主要繼承人，但卻承擔了爺爺負下的大筆精神債務。他不久前把來源神秘的2000件珍貴藝術品無償借給柏林的「漢堡火車站博物館」7年，再次讓弗利克的大名震耳欲聾。他還建立了一個「反對極右、排外和不寬容基金會」，投入資本合500萬歐元。

然而，克里斯蒂安的做法並沒有帶來多少諒解。畢竟納粹種下的仇恨太深了。在此之前，克里斯蒂安先是要把這批藝術品借給瑞士展出，然而卻被二戰時持中立態度的瑞士給怒火萬丈地拒絕了。

即便是柏林，對這些藝術品也有很大的爭議，原因之一是，這些藝術品中包括克里斯蒂安的祖父弗利德裡希的收藏。而弗利德裡希何許人也？被紐倫堡判了7年的戰犯。德國猶太人中央委員會主席科倫說克里斯蒂安是要通過這個展覽「清洗」他祖父的「血錢」。

人們的記憶仍然是血紫的。

（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