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橋事件後的「沖塔」人

（德國之聲中文網）10月13日，一名抗議人士於北京海淀區四通橋掛了兩條抗議標語，分別寫有「不要核酸要吃飯，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謊言要尊嚴，不要文革要改革，不要領袖要選票，不做奴才做公民」和「罷課罷工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字樣。時值中國執行異常嚴格的抗疫措施已經超過兩年，而習近平極有可能獲得第三個任期的二十大即將召開，因此該標語在中國人和海外華人群體中都引發了廣泛的討論。

許多人效仿該抗議人士的行為，將他標語中的內容傳播到不同城市，不同場所的各個角落。在監控嚴格的北京、上海、深圳等地，有人將標語寫到公共廁所的隔間牆壁，教室窗戶玻璃，共享自行車充值窗口等隱蔽的角落。而在海外，亦有許多華人將網路上的討論轉化成了線下的「沖塔」行動：他們將標語貼到學校牆上、公共運輸站台上、電線桿上，甚至領事館門口。

在Instagram, telegram等社交軟體上都有數萬名追隨者的公民日報（Citizens Daily）立刻發布了公民線下行動工具箱，工具箱裡包括如何保護個人安全，如何達到宣傳的目的，和已經設計好的幾種不同大小的海報等。根據該帳號的報導，有過百位網友於線下張貼了與四通橋事件相關的海報，並向該帳號發了照片作為證明。張貼的地點大多為大學校園，貼有海报的学校包括史丹佛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密歇根大學、卡耐基梅隆大學、西北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紐約大學等。

記者也採訪了兩位線上下張貼海報的中國人。其中一名在美國某常春藤大學就讀的P同學說自己原本只是在討論群裡聲援其他貼海報的同學，卻被一名自稱就讀於北大的群友指責。這反而讓他下定決心要親自做點什麼，所以就一口氣在校園裡貼了好幾張海報。

P是在Twitter和Instagram看到四通橋事件的，他說自己看到的時候特別震驚，「沒想到會有人發聲」，同時又擔心當事人和其家人會不會受到牽連。許多強烈的情緒席捲而來，讓他覺得「又感動又難過又很可悲」。他形容自己「蠻膽小的」,之前偶爾會在網上發聲，也被封過社交網路的帳號，卻並沒有線上下行動過，也沒有反對過中國政府和中國領導人，「總體不會做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

但這次四通橋事件卻讓他有了和以往不一樣的感覺：「因為他（指張貼標語的人）的犧牲太大了，真的難以想像。這件事讓我覺得也蠻震撼的。」他認為張貼標語的人是想做出一些改變，想要為懦弱和軟弱的人發聲。這讓他覺得自己也不應該再袖手旁觀，而是要進行一些聲援。他表示希望做一些微小的事情，給其他和自己一樣想要改變但是又還害怕的人一些鼓勵。他人為：「至少有一點小小的聲音讓大家聽到也好」，「用個比喻的話，希望可以給冒著風險點燃的小火苗貢獻一點點氧氣吧」。但因為安全方面的顧慮，他並沒有和身邊的中國朋友討論這件事，擔心會被舉報，擔心自己的用意會被誤解。但是在張貼海報前，他和身邊的外國朋友討論過，希望獲得他們的支持和鼓勵甚至保護。

被問及為什麼要發聲，想要達到什麼樣的改變時，他表示自己這麼做是「為了我在國內看到和遇到的因為疫情也做不下去生意的非常善良的擺攤阿姨；為了因為是女孩無法上學的貧困山區的朋友；為了從涼山跑出來在陌生城市出了車禍依舊特別堅強的病友；為了疫情後上海載我的在地下室住了3個月的滴滴司機和更多更多我遇到的為了生活拼盡全力的普通人」，他認為這些人「值得更好的」。他對這件事的長遠影響的認知非常現實，覺得可能不會有什麼變化，「可能就和之前的無數次發聲一樣最後都會安靜下來」，但他也並沒有後悔這麼做。其他學校張貼的海報讓他覺得還是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同道中人。他說：「可能我們由於各種原因噤聲了，但現在會有種喘過氣的感覺，會有種莫名的心心相惜和希望吧！」

一位在加拿大的名為Siyi的學生在學校和街上總共貼了十張標語，而且他還表示明天會繼續貼，因為「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Siyi最初是在reddit上面看到和四通橋相關的帖子，帖子中將張貼條幅的人稱為「四通橋勇士」。他看完之後覺得特別震撼。在此之前，他曾與網路上讀到天安門事件，支持六四學運，但是卻沒有線上下參加過任何反對共產黨或者反對習近平的活動。但這次事件對他的影響卻和以往不同。他對記者說：「因為之前膽子比較小，但是這一次我覺得我真的應該站出來保護我的人民保護我的故土。」因為他本人在國外，周圍的環境相對來說更為安全，所以他覺得自己有義務來做一些什麼事情，哪怕是很微小的事情，來喚醒更多的人。

他講述張貼海報的過程時說道：「我身邊的朋友們也都支持四通橋勇士，其中的一名同學陪我去貼了海報。在學校的圖書館，公共運輸站和電線桿上面都有貼，大概是貼了十幾張。」貼海報時，因為害怕被舉報，所以他穿了黑色的衣服，帶了黑色的帽子和墨鏡。但是正義感幫助他克服了心中的恐懼。他表示：「我覺得我在做一件非常對的事情，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彭（指網路傳言中在四通橋張貼橫幅的人）就會越安全。」

在推特，Instagram, reddit等海外社群網站上，能看到不少網友商量著要去線下張貼與四通橋事件相關的橫幅或者海報。還有身在中國的網友雖然害怕被抓，卻仍然在不斷詢問有沒有什麼不容易被發現的渠道來表達自己的訴求。當然，不支持這些海報上的內容的人也不少。有些大學校園裡的海報就在張貼之後被人為破壞，亦有人列印了「迎接20大」的紙張覆蓋在這些海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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