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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1012 Bei Dao

2009年12月10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詩人北島的這首《回答》當年不知道讓多少人熱血沸騰。然而清醒的思辨和隱喻的警句卻讓他在"八九"民運之後被迫流浪他鄉。在經過十幾年的漂泊之後,這位多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詩人本周來到德國,和他的老朋友、漢學家顧彬一道,將一本《失敗之書》呈現給德國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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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島和他的德國知己顧彬教授圖片來源: DW

"從大海深處歸來的人

帶來日出的密碼

千萬匹馬被染藍的寂靜


鐘這時代的耳朵

因聾而處於喧囂的中心

……

漢字印滿了暗夜

電視上剛果河的鱷魚

咬住做夢人的膀胱


當筷子拉開滿月之弓

廚師一刀斬下

公雞腦袋裡的黎明"

周二晚上,在波昂的46號書店裡,詩人北島朗讀了收錄在新出版的德文詩集《失敗之書》中的一首作品《過渡時期》。詩集的德文譯者、也是詩人的好朋友漢學家顧彬教授向在座的讀者解釋道,這首詩是全球化背景下當今中國現實的寫照,反映了失去方向的中國人所面臨的精神混亂。與之前在德國出版的兩本作品所經歷的冷清截然不同,這本《失敗之書》今年在德國出版之後,受到了德國讀者的極大歡迎,北島半帶幽默、半帶自嘲地說:也許是因為書名叫失敗之書,所以就成功了吧。

這本不久前在德國上市的《失敗之書》是詩人北島的詩作精選,雖然和2004年在中國出版的散文集《失敗之書》同名,但內容卻大不相同。回顧身後的漫長流浪時光,北島看到的難道只是失敗嗎?

"我們這個時代有一個很大的錯覺,就是人人都在談成功。我覺得成功是一個騙局,這也是商業化和權力的一個共同的陰謀,即用"成功人士"來吸引人們追求物質上的滿足。其實我們回顧人類歷史,失敗總是遠遠多於成功的,更何況每一個個人的經歷呢。"

Dichter Bei Dao
北島在與德國讀者交流圖片來源: DW

從1989年被迫流亡海外以來,北島曾經在多個國家之間遊走。由於機緣巧合,在楊振寧的幫助下,2001年底到2004年底之間,北島得以被"特許"回國五次,看望病重的父親。從2005年初父親去世之後,北島就不得再回大陸了。2007年,北島得到了香港中文大學的聘書,在那裡任教至今。

今年11月,北島獲得了由民間舉辦的中國國內設獎金額最高的中坤國際詩歌獎,但卻因無法赴大陸被迫缺席,只能由他的夫人甘琦代為宣讀受獎詞:"感謝你們為我提供了一個缺席演講的機會。正因為缺席,才會領悟我們所擁有的空間;正因為缺席,才會深知這鍍金時代的痛點;正因為缺席,才會讓命名萬物的詞發出叫喊。"

背井離鄉多年,與中國已經產生了一定的隔絕感,北島苦笑著說自己現在真的像個老華僑了。但是北島對當代中國文化面臨的危機仍然有著獨到清醒的分析。他認為在文革時期,詞與物之間的關係是被完全固定的。1972年,年輕的北島把剛寫好的《你好,百花山》拿給父親看,結果裡面的一句"綠色的陽光在縫隙裡流竄"讓父親的眼睛裡升起了緊張的恐懼。--在那個時代,"太陽"只能是紅的,並且已經變成了一個政治符號,它不可以有其它的顏色和其它的表徵。

而在今天的中國,詞與物之間的關係卻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兩者變得完全脫節了,語言突然變得不知所雲、不明所指,而表面上的物質繁榮又掩蓋了中國文學和語言文化所面臨的這一危機。北島把引起危機的因素總結為肆意發展而失去嚴肅性的"新媒體語言":"新媒體語言包括網路語言和報刊雜誌所使用的語言,它正在影響著新一代的思維方式,而且正在瓦解所謂嚴肅寫作的基礎。我覺得應該首先指出這個危機,讓人們認識到它的存在。我覺得現在大陸很多知識分子幾乎都不願意去正視這個現象。這也和整個大陸知識分子界被體制化、被收編有關係。"

在北島的眼中,今天的中國人"失去了自我身份,失去了理想和方向感,失去了反省能力與創造性"。所以他提出進行一場"民族文化復興運動"的倡議,對中華文明的遺產進行疏理和重新定位、推動漢語的現代轉型、拓展民間文學的生存空間、劃清嚴肅寫作與以網路為代表的新媒體寫作的界限,"讓中華民族早日從物質主義昏夢中醒過來"。

今天的北島已經是"六十花甲"之人了,但是清瘦的身材和犀利的眼神分明還是當年的模樣。雖然自己的作品在中國大陸已經被部分允許出版,但是他仍然保持著一種作為"旁觀者和親歷者的批評特權",用北島自己的話說,這是因為自己這麼多年"始終游離在各種體制之外",言下之意是:他不會被"收編"。

但是,也許正如他的老朋友顧彬所說,多年的磨礪讓北島也變得寬容了一些:"他知道生活、世界、政治是非常非常複雜的,所以不能再把世界簡單地分成黑和白。因為白中有黑,黑中也有白。"

作者:雨涵

責編:葉宣